燃烧的火焰如同贪婪的野兽,疯狂舔舐着土炕上的脏污兽皮。焦黑的兽毛卷成细小的灰烬,随着灼热的气流飘起,又缓缓落下,有的粘在满地暗红的血渍上,发出“滋啦”的轻响,瞬间被血渍浸透;有的则落在歪斜的木桌腿上,点燃了桌腿上缠绕的干草,火焰顺着干草迅速向上蔓延,很快就将整个木桌裹入火中,“噼啪”的爆响不断,木屑在火中炸裂,溅起细小的火星。

    浓烟如同黑色的潮水,在狭小的木屋里翻滚涌动,呛得人眼泪直流,呼吸都变得困难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、血腥气,还有劣质酒液燃烧后留下的辛辣味,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,几乎要将人窒息。

    两个率先冲进来的匪徒——二狗和疤脸,此刻僵在门口,如同被施了定身咒。二狗手里的木棍前端还沾着早上挑水时沾上的泥土,此刻却在他颤抖的手中不停晃动,木刺扎进掌心,流出细小的血珠,他却浑然不觉;疤脸握着弯刀的手青筋暴起,指节泛白,刀刃上还残留着早上砍柴时留下的木屑,此刻却因为过度震惊而无力下垂,刀身轻轻磕在门框上,发出“叮”的轻响,他却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他们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,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,死死盯着屋内的景象——老大石龙面朝上躺在地上,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缓慢渗血,将他身下的稻草染成了黑红色,他的右眼被鲜血覆盖,仅存的左眼瞪得溜圆,里面还残留着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,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,却早已没了反抗之力。

    而那个本该是待宰羔羊的“新夫人”——上官悦,此刻却站在火焰与浓烟之间。她身上的红嫁衣早已被血渍和烟灰染得面目全非,原本鲜红的布料变成了暗沉的酱红色,裙摆处还沾着几块燃烧后的黑灰;她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,发丝间还缠着细小的火星,有的已经烧焦,发出淡淡的焦味;她的脸上布满了血污,分不清是石龙的还是她自己的,只有一双眼睛,如同寒冰锻造的利刃,冰冷锐利,毫无惧色,手中紧紧握着那柄属于石龙的沉重砍刀,刀身上的血还在顺着刀刃往下滴,“嘀嗒嘀嗒”地落在地上,与石龙的血混在一起,形成一小滩深色的血泊。

    “石龙已死!谁敢上前?!”

    上官悦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,却异常清晰,穿透了火焰的“噼啪”声和浓烟的“呼呼”声,如同冰水泼入滚油,瞬间在门外炸开了锅!

    原本聚集在门外、好奇地探头探脑的匪徒们,此刻全都看到了屋内的景象,顿时一片哗然!

    “老……老大!这是怎么回事?!”一个身材矮胖、脸上带着几颗麻子的匪徒率先尖叫起来,他是寨子里负责喂驮兽的,平时最是胆小,此刻看到石龙倒在血泊中,吓得双腿发软,差点瘫倒在地。

    “头……头儿死了?!真的死了?!”另一个高瘦的匪徒往前凑了凑,试图看清屋内的情况,却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,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,“是……是这娘们干的?她竟然杀了老大?!”

    “疯了!这娘们疯了!”

    “杀了她!为老大报仇!”

    “对!宰了这个臭娘们!不能让她活着!”

    惊怒、恐惧、混乱……各种情绪在匪徒中疯狂蔓延。几个平时跟石龙关系比较近的匪徒,此刻已经红了眼,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武器——有的是锈迹斑斑的短刀,有的是沉重的木棍,有的甚至是打磨过的兽骨——就要带头冲进去报仇。

    可当他们的脚步刚迈出一半,看到屋内跳跃的火焰,看到上官悦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砍刀,看到她那双毫无惧色的眼睛时,又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。火焰的灼热感扑面而来,让他们下意识地后退;砍刀上的血腥气直冲鼻腔,让他们想起了石龙的惨状;而上官悦身上那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杀气,更是让他们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,不敢轻易上前。

    上官悦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,“咚咚”的声音如同擂鼓,几乎要冲破肋骨,撞碎胸膛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握刀的手因为脱力和紧张而剧烈颤抖,手臂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发酸,连肩膀都开始微微发麻。但她强迫自己站稳脚跟,将砍刀横在身前,刀刃对着门口的匪徒,目光如电,缓缓扫过门口每一个惊疑不定的匪徒——她知道,生死存亡,就在接下来这短短的几句话和几个呼吸之间!

    “他该死!”上官悦猛地向前踏出一步,砍刀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,血痕划过地上的稻草,溅起细小的血珠,落在燃烧的木桌腿上,瞬间被火焰蒸发。她的声音因激动和烟熏而更加沙哑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穿透人心的力量,压过了匪徒们的喧哗声,在寂静的门口回荡。

    她抬起手指,指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石龙,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:“石龙无能无德!你们跟着他,除了抢那些穷苦村民的救命粮,还能做什么?去年冬天,寨子里断粮,你们是不是有三天只吃了一顿掺着树皮的粥?是不是有兄弟因为抢不到粮食,饿死在山里?”

    她的话像一把锤子,狠狠砸在匪徒们的心上。几个年纪稍大的匪徒下意识地低下了头,眼神里露出了痛苦的回忆——去年冬天的饥荒,他们至今记忆犹新,有三个兄弟因为抢不到粮食,最终饿死在山洞里,尸体还是他们亲手埋的。